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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 毒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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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百裏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,是故陸國安也不敢多問。一出宮宴鬧出兩臺戲,真當是賠了夫人又折兵。臨了,誰都落不得好。

一個傷了肋骨,一個廢了右手,當真是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。

這買賣做的,其實誰都沒占到便宜,都是輸。可偏偏兩人誰都不肯相讓,仗著自身的優越陣地,卯足了勁要一拼高低。

陸國安的內心是崩潰的,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!好在這兩人都是極為聰明的,就算殺盡天下人,也會保全自身不受損傷。

東廠送來邀請函的時候,趙無憂正坐在簡衍的床前,餵簡衍喝水。

昨夜簡衍有些高熱,難為溫故照顧了他一夜,是故今兒一大早,她便過來親自照看簡衍。

“你公務繁忙,不必來照顧我。”簡衍含笑望著她,似乎怎麽都看不夠,“若是累著你,反倒是我的罪過。這兒挺好的,溫大夫照顧得很仔細,你放心便是。”

“我們是朋友。”趙無憂將茶碗遞給雲箏,溫和淺笑,“何況你這一身的傷又是因為我,我怎麽能放得下心?你爹那邊我已經說過了,你只管放心就是,諸事我已安排妥當。”

“你做事慣來仔細,我當然放心。”簡衍笑了笑。

傷及肋骨,便是呼吸都覺得疼。趙無憂也不多說什麽,說多了反而矯情,只是擰了把濕毛巾,溫柔的替簡衍擦拭額頭冷汗。

外頭,奚墨低低的稟報,“公子,奴才在外頭候著。”

聽得這話,趙無憂便心裏清楚,怕是有什麽事不方便在簡衍跟前提及。而簡衍也明白,這必定是朝廷之事,因為趙無憂最不願讓他插手的便是朝廷的事情。

“你好好養著。”趙無憂起身。

簡衍報之一笑,“你去忙吧!”

他目送著趙無憂離去的背影,她能這般安安靜靜的與自己待一會已然是奢侈之事。此刻能這樣靜靜的獨處,於願足矣。

趙無憂走在長長的回廊裏,奚墨將手中的邀請函雙手遞呈。“公子,東廠來的,此刻人就在府門外頭等著。”

“怎麽不請進來?”趙無憂問。

“來的是陸千戶,但是——”奚墨俯首,“他不肯進來。”

“堂堂東廠千戶,守在我尚書府門外,你說是做給誰看呢?這是要昭告天下呀!”趙無憂望著手中的邀請函,只面上印著東廠的特殊標記,打開來裏頭什麽字都沒有。

穆百裏這是跟她玩啞謎呢?

試探她對雪蘭做了那樣的事兒,還敢不敢去東廠赴約。她若是不肯去,這陸國安必定在門外繼續守著,非得守到天荒地老不可。

去也不是,不去也不是。

趙無憂皺眉,“看樣子,是該去一趟了。”

雲箏擔慮,“公子,萬一東廠的人對公子下手,那該如何是好呢?”

“下手是必然的,就看他心裏孰輕孰重。朝政和女人,他縱然是個太監,也該有所抉擇才是。”趙無憂隨手便將邀請函丟給雲箏,擡步往外走。

陸國安一直在府門外等著,千歲爺說了,若是趙無憂不出來,他就得在府門外等一輩子。好在趙無憂也不是個磨磨唧唧的人,收了邀請函自然是要去的。

否則陸國安在門外一直等著,時日久了是會引人誤會的。

陸國安專車接送,趙無憂也不拒絕,穆百裏的車子坐得安全又舒服,她何必苛刻自己?雲箏與奚墨只能驅車跟在後頭。眼睜睜看著自家公子又進了東廠大門。

奚墨壓低聲音道,“公子進這東廠,都快要進出癮了。”

“什麽叫癮?公子是被逼無奈的,若是可以選擇,她必定此生都不願踏入這鬼地方。”雲箏冷著臉,站在馬車邊上,冷眼看著偌大的東廠門庭。

趙無憂進去了,熟悉的回廊熟悉的路,她覺得自己進東廠都快趕上回丞相府的頻率了。這一來一回的,倒有些回娘家的錯覺。

她覺得有些無奈,頗為無奈。

這一次,穆百裏沒有閑情雅致讓她去房間小酌,而是把會客場所放在了書房。

然則進去的時候,穆百裏似乎並不在。

“趙大人且在裏頭候著吧!”陸國安合上房門。

趙無憂抿唇,環顧四周。這書房還算幹凈整潔。乍一看倒是蠻順眼的,跟她的書房有幾分相似,都是簡簡單單的,沒有太多的花架子擺設。

可對於穆百裏這樣的騷包蛋而言,這書房似乎有些過於簡單。

趙無憂蹙眉,卻聽得地面上忽然裂開一道口子,裏頭傳來穆百裏低啞的磁音,“進來。”

這倒是把趙無憂嚇著了,還好她沒站在那一塊,否則不得摔死?還好還好,所幸她是個閑不住的,會四處走動。深吸一口氣,她摸著冰涼的石壁,緩緩下了地道。

上頭的面快速合上,地道裏顯得有些???的。

“千歲爺?”她低低的喊著,沿著地道裏的壁燈方向,慢慢走進去,“穆百裏?”

心頭不悅的腹誹一句:死太監!

此處沒有半點守衛,整條地道都空空如也,?乎乎的世界裏,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。這幽閉恐懼癥,讓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。

殊不知,若不是穆百裏首肯,她是不可能囫圇個的進入此處的。就好像他的房間,不是人人都能進來的。推開一扇門,滿目書架。這麽多的書籍,一眼望去,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這死太監有多博聞強記。

書架之中,隱約有人影晃動,趙無憂循著動靜走過去,“穆百裏,你到底在玩什麽花樣?我且告訴你,你敢——”

話未說完,身子已重重的抵在了書架處。

擡眸間,卻是那張濃墨重彩的容臉,在自己的視線裏驟然放大。唇上一熱,而後是他帶著幾分嘲諷的聲音,“本座連趙大人都弄上了床,還有什麽不敢的?嗯?”

“無恥。”她切齒。

他松了手,隨手便將手中的書卷放回架子上。

“你到底有什麽事?”趙無憂問,掃一眼四下,“這是什麽地方?”

“這是東廠的消息庫,所有的消息都是經過處理才能歸納入檔,到這兒存檔封鎖。”穆百裏漫不經心的握住她的手,只覺得她掌心有些濡濕,當下皺了眉頭打量著眼前的趙無憂。

趙無憂面色微白,這模樣讓穆百裏想起了當日從知府夫人的地宮出來之時,那會她好像也是這樣,然後反應還有些遲鈍。

穆百裏溫熱的掌心裹緊了她冰冰涼涼的柔荑,有意識的握緊少許,“你不喜歡?”

“我討厭這樣?漆漆的地方。”她望著他,“我不是千歲爺,能在這裏習以為常的當一只鼴鼠。”

他也不多說什麽,只是拉著她去一旁坐下。

旁邊擺著一副棋盤,她與他各坐一邊,看樣子不對弈一場,他是不會放她出去的。

趙無憂早前說過,她最不喜歡的便是下棋,而現在的,他讓她把所有厭惡的事情都輪番做一遍。估計這便是開場白,就是這小心眼的男人,最?不作聲的報覆方式。

報覆她廢了雪蘭的右手,讓雪蘭從今往後回歸“弱女子”的隊伍。

白棋子交鋒,誰都不肯相讓,這一番棋盤上的生死互搏,更像是現實中的二人。也許其最終結果是一子錯,滿盤皆落索。也可能是兩相歡喜,最後誰都沒有輸。

當然,前者居多,後者——只能看運氣了。

白子落下,趙無憂終於擡頭看他,“千歲爺是覺得,本官壞了你的如花美眷,所以心裏不痛快,就想著法的折騰我?”

子落。穆百裏輕嘆一聲,“你讓人廢了雪蘭的右手,這事兒本座怎麽也不能袖手旁觀吧!”

“那千歲爺該怎麽處置呢?”趙無憂漫不經心。

“誰動的手,誰——”

“休想!”她落下棋子,“穆百裏,你得弄清楚一件事,當日眾目睽睽之下,你的寶貝疙瘩跑到六部衙門行兇,打算行刺我這禮部尚書。這事六部衙門的人都知道,我沒讓千歲爺好好約束你的寶貝疙瘩,你反倒來興師問罪了?”

“怎麽,難道我就活該死在她手裏而不還手。如此一來,到底是她腦殼裏進水,還是我這腦袋被千歲爺給踢了呢?嗯?”

穆百裏皺了眉心,“趙大人罵人。還真是不吐臟字。”

“咱是斯文人,自然得禮貌用語,不像有些人只知道打打殺殺的,卻不去看一看孫子兵法,提升提升自己。若非如此,怎麽會一腦袋紮下來,頭破血流還得千歲爺跟在屁股後頭擦幹凈。”趙無憂惋惜的搖頭,“倒是可惜了,這樣的小美人,想來千歲爺昨晚必定是徹夜難眠,心痛不已了。”

“本座終於明白,丞相為何要出使鄰國,久久不見回朝。”穆百裏揶揄般笑道,“換做是本座,家裏有個這麽伶牙俐齒的女兒,想來也不願回來。”

趙無憂呵笑兩聲,“不好意思,一不小心說中了千歲爺的心事。千歲爺沒有起殺人滅口之心,我趙無憂著實該感激涕零。可千歲爺早前也誇過我,說我是餵不熟的白眼狼,我若是感激涕零豈非辜負了千歲爺的厚望。是故到了此刻,我也是為難。”

穆百裏聽得牙根癢癢,這丫頭還真是讓人無可奈何,有時候他還真想就這麽掐斷她纖細的脖子。

“餵不熟的白眼狼,果然是白眼狼。”穆百裏咬牙切齒,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,“趙大人好口才,難怪皇上會如此偏愛趙大人。”

“哪比得上千歲爺的福分,即便沒有我這口才,皇上也如此偏愛,可見千歲爺的本事是無人能及的。”趙無憂笑得溫和。

這言語間到底是貶是褒,不用想也知道。

“趙無憂,不說反話會死嗎?”穆百裏無奈的揉著眉心。

趙無憂搖搖頭,“那倒不會,只不過我怕千歲爺會無聊至死。兩個相處,若是你不言我不語,這跟對著木頭疙瘩有什麽區別呢?難道千歲爺是因為雪蘭姑娘文靜優雅,這才喜歡上——人家。”

這話聽得實在是要多刺耳有多刺耳,何況她還在不該停的地方稍作停頓。

穆百裏若有所思的望著她,“本座似乎只上過趙大人的床。”

“是嗎?”趙無憂一臉的訝異,“這真讓我受寵若驚呢!”

“趙無憂,好好說話!”穆百裏覺得自己很想一巴掌拍過去。

趙無憂點點頭,輕咳兩聲,“既然千歲爺不喜歡,那——”白子落棋盤。她笑著擡頭,“你輸了。”

穆百裏一楞,“你在分散本座的註意力。”

“很抱歉,這叫兵不厭詐。”趙無憂無奈的望他,“我早就提醒過千歲爺了,要多看孫子兵法。孫子曰,兵者詭道也。怎麽千歲爺博覽群書,卻也沒有記住呢?”

穆百裏扶額,“你說夠沒有。”

“說夠了。”趙無憂起身,“告辭!”

“本座沒有下逐客令,你如何走得出這東廠範圍?”他蹙眉。

趙無憂笑了笑,“我若是走不出去,常人還以為千歲爺為了雪蘭姑娘能得以保全,不得已殺了禮部尚書滅口。我死倒也罷了,臨死前還得提醒千歲爺一句。您要的東西在我身上,不知道我若是死了,這玩意還能不能取出來?”

“若是取不出來,倒是可惜了千歲爺這些日子的厚待與憐愛。不過也沒關系,煩勞千歲爺殺我的時候,把六部衙門一幹人等都給剁了,否則雪蘭姑娘行刺一案,怕是會十傳百,百傳千,到時候千歲爺便要再造殺孽,屠戮天下才能平息這悠悠之口。”

“趙無憂,你在威脅本座。”穆百裏冷然起身。

趙無憂無奈的揉著眉心,“千歲爺沒聽出來嗎?我這不是威脅,我這是給您分析利弊呢!您這一路從小太監到司禮監,再從司禮監到東廠提督。而今的千歲爺,多麽不容易。若是因為我這病秧子而導致功虧一簣,豈非可惜,連我都不忍心。”

“不過我想千歲爺比我聰明,有些事兒我也不必再說了,一句話的事兒,你讓我過來是想借我的手平息雪蘭姑娘刺殺之事,倒也容易。然則千歲爺很清楚,你我之間只有等價交換,沒有平白無故的情深意重。”

穆百裏輕嘆一聲,“這麽聰明,不怕折壽嗎?”

“折壽?”趙無憂笑得涼薄,“以我如今的身體狀態,折壽不折壽的有什麽區別。何況——除了我自己,誰都不敢讓我折壽。”

“趙大人好自信。”穆百裏擡步往前走。

趙無憂輕咳兩聲。隨即跟在他身後,“承蒙千歲爺關照,這點自信若是都沒有,豈非讓你失望?”

“你在查你母親的事情?”穆百裏將一封書信從書架上取下來,“對嗎?”

眉目微沈,趙無憂的臉上依舊待著溫潤的笑,“我娘在雲安寺裏好好的,我查那些做什麽?何況,我娘是我娘,跟千歲爺可沒什麽關系。難不成,千歲爺真想成為一家人?”

穆百裏只覺得滿腹委屈,到了床,便只有他欺負她的份兒。可落了地,慣來是她調侃他,而後占盡了便宜。果然是時也命也。鹵水點豆腐,一物降一物。

“在本座手中,有一封書信,這裏頭記載著你娘回京的路上,在某個地方出過一些事情。”穆百裏意味深長的說著,“你不想知道嗎?”

趙無憂報之一笑,“不想。”語罷,她掉頭就走。

穆百裏當即扣住她的手腕,“你不是在找這個嗎?”

“我找是我的事,可我不會拿我母親的事,來跟你做交換。雪蘭姑娘的事,煩勞千歲爺自己解決,趙無憂愛莫能助。”她甩開他的手。

敢拿她母親的事做交換,誰都不行。

於是乎,穆百裏又知道了趙無憂的一個軟肋。

除了簡衍,剩下的便是她母親楊瑾之。

穆百裏嗤笑,“真的不想知道?”

“你東廠有如此嚴密的信息網,若真的知道了什麽,還會眼巴巴的送到我跟前?穆百裏,試探人也要有個底,若是太過頭可就是不打自招。”她看都不看他一眼。

這招,她在平臨城用過了。

穆百裏揉著眉心,“能不能不要這般聰明,知道太多很惹人厭煩。”

“不好意思,天生聰慧,天賦異稟,要不——煩勞千歲爺跟我母親說一聲,把我回爐重造。”趙無憂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。

“出去!”他拂袖轉身。

趙無憂眉心微挑,?不作聲的跟在外頭。他知她不喜歡這樣的密閉空間,知她不喜歡下棋,還非得讓她都走一遍,她不磕磣他都不好意思。

回了地面,趙無憂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,心下稍稍緩解,“雪蘭的事情如今滿城皆知,千歲爺想保住她,可得費些功夫才行。這以殺止殺終究不是辦法,鬧大了,皇上那兒也不好交代。畢竟這六部衙門,可不是尋常的衙門。”

“你想怎樣?”穆百裏問。

“東西還我,我幫你擺平。”趙無憂攤開手。

穆百裏凝眉望著她,“東西?”

“怎麽從我這兒拿去的,就怎麽還回來。”趙無憂笑了笑,“咱們現在都各自握著把柄,性命攸關。還望千歲爺能想清楚。無極宮能追殺雪蘭,打算嫁禍我尚書府,自然會有第二次。朝廷追捕,無極宮追殺,千歲爺這未來夫人的日子,可真是不好過呀!”

“你少貧嘴,把要說的話一次說清楚。”穆百裏端正態度,既然是交易,就該有交易的姿態。得討價還價,漫天要價落地還價。

趙無憂坐下來,“那我就直說了,明人跟前不說暗話,把東西還我此外無極宮的事兒還勞煩千歲爺多費心。哪日鏟平了無極宮,可就是大功一件。”

“不是無極宮想殺人,是你趙大人想要借刀殺人。”穆百裏笑得涼薄,“你這是看上了本座的東廠,連本座的刀子也敢借。”

“皇上早已下了聖旨,務必要鏟除無極宮。可千歲爺遲遲沒有動靜,那我能怎麽辦呢?千歲爺要想保住雪蘭姑娘,就得有所犧牲,難不成要我做這虧本的買賣嗎?這天下可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兒,我這是幫著千歲爺更上一層樓。”趙無憂笑顏如花。

穆百裏看著她,半晌沒有說話。

良久,他才道,“你要那串珠子,到底想幹什麽?”

趙無憂以為他會談條件,就像自己一樣這般苛刻,可沒想到他的思維突然跳躍,落在了佛珠之上。她微微一楞,抿唇望著他,容色稍霽,“這跟你沒關系。”

除了她,沒有人會知道佛珠的妙用。

所以她不說,也不怕穆百裏去查,這東西沒有史料記載,除了《史記》中的那一段,再無跡可尋。她尋思著,穆百裏必定是自己查過了,實在查不出個所以然,只好轉頭問她的。

思及此處,趙無憂笑道,“答不答應就在千歲爺一句話,我借你東廠的刀子清剿無極宮,而你借我的手擺平雪蘭留下的爛攤子,不是極好嗎?大家相互幫忙。能免去不少繁瑣。”

“好!”穆百裏答應,“東西可以給你,但你要告訴本座,這串佛珠為何如此重要,以至於你不遠千裏不顧安危也要趕往金陵城?”

趙無憂笑了笑,“你給我,我便告訴你。”

是故,二人便去了珍品房。

走之前,穆百裏讓陸國安在花園裏準備著,他可得好好聽聽,這串佛珠的故事。能讓趙無憂視如珍寶的東西,必定是好東西。

拿到佛珠的時候,趙無憂的內心是激動的,再湊齊其餘的珠子,她就能回去了。思及此處,她不自覺的露出一絲難掩的笑意。

擡頭迎上穆百裏審視的眼神,趙無憂當即報之一笑。

行至花園裏,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,指尖輕柔的撥弄著手中的佛珠,“千歲爺想來也查過不少有關於佛珠的事情吧!”

穆百裏抿一口香茗,“沒錯,但本座不相信那些,本座想聽你來說。”

趙無憂撚著佛珠,眸色微沈,“其實這佛珠做工簡單,也沒什麽特別之處,最特別的是它的材質。握在手心裏有些沈甸甸的,不是普通的木頭所制。傳說在西方如來世界,有菩提思凡而落入人間,化為一顆顆鐵石。有得道高僧將這些鐵石都收集起來,串成了一串佛珠。”

“佛珠放在祭壇裏開光七七四十九日,最後頗有靈性,能護佑主人平安順遂。於是乎千百年來,世人趨之若鶩,只想將這佛珠占為己有。可惜啊,這一百零八顆佛珠如今只剩下這麽一點,要想湊齊真是比登天還難。”

聽得這話,穆百裏若有所思的望著她,“一百零八顆?”

“當然。”趙無憂小心翼翼的將佛珠放入盒子裏,收入袖中,“多謝千歲爺美意歸還,趙無憂感激不盡。”

趙無憂這人果然是極為小心的,即便是贏了,她也不會像尋常人那樣露出得意忘形的姿態。她依舊是溫潤如玉的模樣,言笑晏晏之間,幾近儒雅,“時間不早了,我也該告辭了。”

“本座記得趙大人最喜歡做的事情,便是過河拆橋。”穆百裏若有所思的望著她。

“是嗎?”趙無憂蹙眉,“怎麽我不記得?”

他低頭一笑,“需要本座幫趙大人好好回憶一下嗎?”

趙無憂面上一緊,當即環顧四周,“你別亂來,這——”

“這是東廠!”他善意提醒。

趙無憂深吸一口氣,“你放心,雪蘭姑娘的事兒,我會給你個交代。一切事情很快會得到解決,千歲爺大可以睜眼看著。”

“本座不是不相信趙大人的辦事能力,本座是不相信趙大人的這兒——”他的指尖正巧戳在她的心坎上。帶著微微的痛楚,稍稍用力,“趙大人沒有心,本座如何放心?”

聽得這話,趙無憂低眉看一眼他那修長如玉的手指,略帶嫌棄的退後一步,“疼。”

“知道疼是好事,證明還活著還能活。哪日趙大人連疼是什麽滋味都忘了,那才了不得。”穆百裏收回手,意味深長的笑著,“趙大人只有疼了,才能記得住本座的話,如同刻在心坎上一般,刻骨銘心。”

“若是如此,那我以後必定將千歲爺的話。帶進棺材裏。”她深吸一口氣,俄而端起案上杯盞,裏頭放的是果茶,她早就聞出來了,“如今就預祝我與千歲爺的這筆交易,最好能雙贏。”

“有趙大人在,本座怎麽都會贏。”他慢條斯理的端起杯盞。

各自喝一口,算是成交。

放下杯盞,趙無憂顧自笑了笑,“六部衙門還有事,暫且告辭。”

穆百裏坐定,“不送。”

她又不稀罕他來相送,如今佛珠都拿回來了,自然不必再久留。趙無憂心裏是高興的,揣著心愛的佛珠往回走。失而覆得的感覺,真真是極好的。

穆百裏微微一怔,只見趙無憂突然頓住了腳步,站在那兒一動不動。這似乎有些不太對勁,趙無憂不是拖泥帶水的人,方才要說的話她都已經說過了,是以不可能還有什麽話要交代。

趙無憂也覺得自己不對勁,一股子邪氣突然從丹田處往腦門上湧,經過胸口的時候她更覺一股鹹腥味在口腔裏快速蔓延開來。

身上的氣力正在潰散,她站在陽光底下卻只覺身子逐漸冰涼。擡頭看看極好的陽光,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,緊接著雙眼一閉,砰然倒下。

腳下生風,眨眼間穆百裏已近至跟前,快速接住了倒下來的趙無憂,心頭駭然大驚,“趙無憂?”

趙無憂柔軟的身子輕飄飄的被他抱在懷裏,有那麽一瞬,他覺得她這人眨眼間就會消散。單薄如紙片人,此刻面如死灰。

唇角有?血不斷的湧出,趙無憂死死揪住他的衣襟,“有人……下毒!”他沒事,也就意味著,對方只針對自己。

腑臟內如火燒般灼熱難忍,那種被焚燒的疼痛讓她的意識逐漸模糊。

“陸國安,馬上找大夫,派人去找溫故!”穆百裏當即抱起趙無憂,疾步往自己的房間跑去。

他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麽傻,竟然會抱著一個“男人”在回廊裏飛奔。什麽輕功什麽內力,到了此刻竟如同廢物一般,腦子裏出現了短暫的空白。

陸國安的第一反應是派人包圍了園子,園子裏的一切物什不許任何人觸碰,違者斬立決。其次,讓人去把東廠自備的大夫招來,而後便是出門去找雲箏與奚墨。

奚墨馬上打道回府去找溫故,雲箏則快速進了東廠大門,若是趙無憂有什麽需要,也必得讓雲箏這個隨婢伺候才算妥當。畢竟是尚書府出來的,想來最了解趙無憂的秉性。

而東廠裏都是習武之人,一個個大老粗,難免無法伺候得了趙無憂。

雲箏慌了神,一聽陸國安讓奚墨去找溫故,當即便意識到事情不對頭。再見陸國安板著臉讓自己進去,險些腿軟跪在臺階上。公子的身子慣來不好,時常發病。難道這次又嚴重了?她是打死都沒往中毒這邊去想。

就好像趙無憂和穆百裏都沒有想過,在東廠裏頭,穆百裏的眼皮子底下,還有人敢動手腳。要知道穆百裏的飲食都是經過陸國安一一試過的,不可能有問題。

那這問題到底出現在何處?

且不管問題出現在哪,眼下最重要的是趙無憂的性命。

當雲箏看到穆百裏從床上下來,拭去額頭的汗珠子,小心翼翼的將奄奄一息的趙無憂平躺在床榻上,雲箏當下屏住呼吸。疾步上前,乍見趙無憂唇邊如墨般的血跡,雲箏撲通就跪在了床前,面色瞬白如紙。

不過問也知道,這是中毒的癥狀。

公子——中毒了!

雲箏怨毒的盯著穆百裏,“你們東廠竟敢毒殺公子?”

“放肆!”陸國安厲喝,“你沒看見千歲爺在救人嗎?若不護住心脈,就算待會來了大羅神仙,也別想救回你家公子。”

“我不管,公子好端端的進來,如今卻躺在這兒,你們東廠若不能治好她——”雲箏顫抖著坐在床沿,擰了一把放在臉盆裏的濕毛巾,流著淚替趙無憂拭去唇邊的血跡,“公子福大命大,一定不會有事的。”

穆百裏眸光狠戾,“本座已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,免教毒素侵擾她的五臟六腑。馬上去查,誰敢在東廠裏造次,必要千刀萬剮!”

“是!”陸國安行禮,急退。

麽麽噠,明天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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